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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张之臻打通视频电话时，他正准备一会去游个泳。“就在大海里游啊，走几分钟就到。”张之臻举起电脑，从他酒店窗户向外望去，就是湛蓝的亚德里亚海。一分钟远的地方，是由红土球场，硬地球场和康复中心组成的网球训练基地。这里是克罗地亚的一个小岛。在以亚军的成绩结束意大利ATP蒂里雅斯特站挑战赛后，张之臻回到岛上，在柳比西奇创立的经济公司安排的训练基地进行训练康复，备战即将到来的美网资格赛。 这是一位标准的职业网球运动员的生活。训练，备战，参赛，康复，训练。但这并不是25岁斜杠青年张之臻生活的全部。在成婚之后，他的生活里多了老婆，房贷，和一条狗。为了确保这些远隔数千公里外的生命中的最爱可以过上好日子，张之臻需要比普通职业网球选手想的更多，做的更多。 不仅如此，不像中国女网有李娜，张帅作为成功参照物；作为中国男子职业网球顶尖选手，张之臻的向上突破之路需要靠自我摸索。他的参赛，训练，挣奖金，还房贷，都成为中国男子网球探索职业化道路上的一枚样本。 时光回到2019年，在挑战赛表现出色的张之臻连续获得外卡，参加了ATP珠海赛，中网公开赛和上海网球大师赛。2019年底张之臻世界排名达到职业生涯的新高136位。这也是中国男网至今的最高点。之后的疫情，把张之臻推倒，重来。 “疫情来的第一年，大家都没有比赛了，也不知道怎么办。后来随着训练和比赛慢慢恢复，才渐渐回到正轨。”由于赛程被剥离到支离破碎，张之臻只参加了澳网资格赛，迪拜公开赛资格赛等寥寥几站。疫情第二年，张之臻冒着疫情风险，出击澳网资格赛，数站挑战赛。当年6月张之臻杀入温网资格赛，连闯三关首次踏上温网正赛球场。 之后的疫情政策要求张之臻回国。他参加了全运会和中巡赛。因为不再参加国际比赛，张之臻世界排名跌出三百开外。他无法参加四大满贯的资格赛，严重影响他的积分排名和比赛收入。但疫情之下，这似乎是最微不足道的部分。 张之臻微不足道的自救之路在疫情第三年展开。今年四月开始，张之臻在塔拉哈西挑战赛杀入四强；在突尼斯挑战赛杀入四强；张之臻掐指一算，自己的世界排名能回到245左右。“好像能打温网资格赛了，又好像不能打。” 此时的张之臻沉浸在那段为了参加温网资格赛天天算分的日子，听上去就像一位上海大叔给你算从A点到B点坐什么车过去最划算。“温网那次，挺赶的，因为突尼斯那一周挑战赛，会决定温网资格赛前最后一周的排名。我进了突尼斯站的前四，当时以为分够了，但是其实算了算挺危险，因为有可能还会扣积分，不确定因素太多，有点算不过来。” 带着各种不确定性，张之臻飞往美国参赛。期间干的最多的除了打比赛，还会跟自己排名相近的选手聊天，套情报。“当时我大概排名245左右、所以在美国我也会问，大家会不会去打温网，判断多少人会去打温网，就是自己算人数呀。根据我得到的信息，我判断很多人不会打温网资格赛。因为是草地，好多红土好手不会打。他们看不上那点钱，也没有分，不值得跑一趟。” 算好了分数和人数，张之臻下一步就要跑签证。“去英国的签证是直到最后的时间段才拿到的，我是在美国前，在法国办的去温网的签证。就为了这个，巴黎一日游。之后我拿着护照去了美国。但我还需要温网的参赛确认信函，有这封信才能敲章确认签证。这需要一天。我一直在等回复信。直到最后，周四交护照，周五拿到签证飞伦敦。如果是周一飞就赶不上温网了。” 这次张之臻参加温网资格赛的成绩不如上一年。但张之臻笑着说，当时他觉得，自己能打上温网，已经算是胜利了。“我还赢了一轮了。那段日子，我一直在打红土的比赛，打硬地的比赛，中间就是坐飞机，跑签证。之前在法国也没有练，一共就打了一天的草地比赛，不错了。得亏是我去年在温网打过几场球有经验，大家分享经验都是没怎么练过草地，就看谁现场发挥好谁赢的多。”张之臻说。好在，温网后张之臻迎来状态大爆发，连续在挑战赛取得不错的成绩后，他的世界排名回归到191位。“这次打美网资格赛就没有问题了。不用算分数了。”张之臻说。 近期在温网资格赛和挑战赛上的成功，让张之臻把之前排名三百开外到处参赛，随时算分的苦日子暂时抛在脑后。现在他住在前着名网球选手柳比西奇创立的经纪公司，所提供的免费基地，养精蓄锐，准备再战。 这段日子可以说是职业网球选手最风光的一面。游泳训练安排在亚得里亚海。张之臻除了游泳，也在学习冲浪；静谧的克罗地亚大洛希尼岛，白天阳光明媚，气温30多度，夜晚凉爽，是典型地中海气候；小岛安静封闭，酒店到基地走路一分钟，是专注的网球选手最好的训练场所。在柳比西奇的网球俱乐部，不仅有红土和硬地球场，还有康复，健身等资源供张之臻无条件使用。 从这里坐轮渡出发，张之臻用半天功夫可以抵达首都萨格勒布见教练，那里有随时关注他的教练。之后他仍会回到小岛基地。“这里训练条件不错的。各种资源我都可以用，从欧洲打完比赛，我都可以过来休息，这里就是我征战的中转站。上一站突尼斯站打完，我过来休息了一周，这里有理疗师，我可以过来做康复，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。我今年的目标是打一整年的国际比赛。如果没有这个基地，我肯定会更累。没有这个中转站，很多比赛可能根本参加不了。”张之臻说。 看着酒店窗外的美景，张之臻悠悠的来了一句，“等将来，也许会带家人来这边，好好度个假。这里太适合度假了。” 小岛虽好，张之臻还是需要随时回到红尘，那里有太多需要他牵挂的东西。相比普通的职业球员，张之臻是个时不时需要算分的/想老婆的/想狗的/要还房贷的/为中国职业男子网球探路的/职业球员。每个斜杠都是牵挂，也都是需要他去奋斗，去守护的责任和义务。 “还房贷“的梗源于2022年温网男单资格赛前，张之臻在接受采访时的一句话。“在上海买套房，你懂的，消耗掉了我所有积蓄，每个月还背着3万出头的贷款。”2021年12月，张之臻官宣步入婚姻殿堂。如今的张之臻，是有车有房有老婆有狗的四有青年。 开心之余，张之臻也要承担更多的义务。温网资格赛首轮他顺利淘汰埃斯克贝多，网友更关心的是他拿到了1.9万英镑奖金。3个月的房贷有着落了。 作为职业球员，突然背负了这么多生活压力，是否会影响备战甚至比赛？张之臻表示，这条路是自己选的，会好好走下去。“买房子，还房贷是自己选的，好的是，我老婆有收入，所以还好，挺欣慰的。”张之臻说，“保持专注这事呢，既然站上场上了，肯定要百分百专注，想其他事情是打不好的。我要是实在不行了就打包回国。现在我还能打球，就要坚持。所以我觉得不冲突。我是在比赛中什么都不想的。我们职业网球选手，如果比赛打好了，其实收益不低的。我希望还可以打的好的。真的到了打不好比赛的时候，我再转行。” 最近在挑战赛上的成功，让张之臻可以笑对那段需要算分算收入的卑微日子。“一般球员不会去算积分排名。只有我这样的边缘人才需要算，就很离谱，恰好我卡在那段排名，还得随时要问问人家别的球员去不去打温网。” 分数不算行不行？当然不行。张之臻说，在职业网坛摸爬滚打，积分就是地位和收入。职业球员也各有各的“分数”需要精打细算。“我在参加比赛中间，也问过其他球员有关生存的话题。比如我在国外遇到专门打双打的球员，有的大概排双打120位。双打一是不简单，二是不挣钱，他们怎么生存呢。他们说双打奖金确实少。但没办法，就是想打球，现在单打打不上就只能双打，感觉他们热爱这个职业的境界要高一点。” 谈到自己这边的收入，斜杠青年表示，对自己的经济前景很有信心。“像单打选手，只要每年能打大满贯正选，经济状况上就会好很多了。如果每次大满贯能赢一两场，每个赛季都保持可以参加大满贯，就可以赚钱了。即使还打不上大满贯正赛，要是像吴易昺一样，一直赢挑战赛，也能一直挣钱。所以如果能保持住目前的排名，一直参赛，排名慢慢向前走，我不止不用愁钱，将来请教练请团队的开销也没问题。”张之臻说。 如今的张之臻，身处的位置有些像刚刚开始单飞的张帅。排名未进前百，团队尚未成型。比起如今中国网球女队，张之臻的职业道路上，没有李娜的经验可以借鉴，一切得靠自己去闯出来。 “作为闯这条职业道路的人，确实挺难。从国内的角度看，确实难，不过从国际层面看，大家都这样。因为球员都知道，如果能打入前世界排名一百，那就会有很好的待遇。我也相信我有机会冲前一百。”张之臻说。让他有底气的，是男子网球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商业赛事环境。他相信，只要身体状况良好，参赛数量足够多，自己的努力会换来回报。即使是作为中国男网探索职业之路的先驱，他也不在乎相应的压力。 “女队成绩确实好，也有很多成功的先例。我们当男网职业道路的第一代人也没问题。我也不介意。毕竟我是喜欢打球，自己选择的道路。”张之臻说，“我也不是看不到希望，像我去年只打了三个月，今年我是第一次出来打这么多比赛。可国外选手好几年都在这么参赛。所以他们是我的好榜样。我也做一个榜样，只要大家可以像我这样，有正常的身体状态，出来参加比赛，坚持一个赛季，我相信我自己的排名进入前一百不是问题。千万不要出来比赛一阵，又回去了。排名又跌回去了。所以我们还是要坚持。毕竟时间不等人啊。”张之臻说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