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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关悠长假期主题曲看看网友是怎么说的!

发布时间:2023-01-13 来源:原创/投稿/转载 作者:admin 人气:

  做京剧传播,是用大家喜爱的方式“打通”自己的血脉,找到基因里的那股“劲儿”。而做京剧教育,就是为了让这股“劲儿”在孩子们身上延续下去。

  1993年,15岁的女老生王珮瑜第一次登台。这出《文昭关》,是她被上海市戏曲学校破格录取后学习的第一出戏。

  梦里都是自己扮上戏,在台上英姿飒爽的样子。但临上场戴上髯口的那一刻,一股陈腐的臭味熏得她一出场就差点忘了词。

  王思及老师告诉王珮瑜,想要不戴公用的髯口,就要好好练、好好学,将来成了角儿就能定制私房髯口了。

  几个月后,再演《文昭关》,王珮瑜获得了“小冬皇(孟小冬别称)”的美誉,京剧界都知道上海出了一个余派女老生。

  其实,一出道就备受观众厚爱的王珮瑜直到30岁才线岁之前我凭着天赋在舞台上发光,30岁之后,我不能再靠天赋吃饭了。”那一年,恩师王思及离世,临终前他对王珮瑜说:“老师要走了,你要成为自己的老师,要对自己要求高。”

  王珮瑜开始用笨办法跟过去那个聪明又有些骄傲的自己告别。她学着老前辈们,用最艰苦的方法磨炼自己,原来唱一遍就会的戏,她开始数黄豆、画正字,一遍一遍地磨,把内心的杂念一点点磨掉,激发出新的自己。

  2022年1月,王珮瑜开办了京剧小科班。身为校长,她把自己点点滴滴的体验告诉眼前这些刚刚入门的孩子,无论天赋高低,京剧面前人人平等。

  前不久,小科班成立近一年后,孩子们第一次上台演出。在今潮8弄的 “有戏堂”里,他们踢腿、下腰、拿顶,迈着小碎步走起圆场,炯炯的目光里写满了自信。

  王珮瑜和观众们一起频频叫好。她知道,不是每一个孩子将来都能戴上属于自己的那副髯口,但京剧舞台一定能为他们的人生打开新的可能,正如这舞台上虽然看似空无一物,却能尽收广袤的世界。

  上观:去年1月8日,瑜音社京剧小科班开启了第一课。从瑜老板到王校长,这一年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?

  王珮瑜:这一年来我体会了创业者的辛苦。我们有几个月没法正常招生,也不能面对面给孩子上课,老师也有一定的流失,这对我们这个刚刚起步的小科班来说是挺艰难的。但再难也过来了!

  上观:瑜音社这些年来深入许多学校做了大量的京剧普及工作,为什么还要创办小科班,是为了培养专业人才吗?

  王珮瑜:从2008年开始,我每年都会到中学、高校给学生介绍京剧。在与他们打交道的过程中,我发现年轻人对艺术的感知力、认知力超出了我的想象。就像我一直说的“京剧不是普通观众认为的那个样子”,年轻人对京剧的接受度也是出乎我意料的。只要有现代的教学理念和方法,很容易激发孩子对京剧的兴趣。

  我是科班制培养出来的演员,开京剧小科班也是我长久以来的心愿。我们的目标并不是把每个学员都培养成专业的京剧演员,但是万一呢?在我们这个“普遍培养、重点提高”的平台上,万一能够为戏曲事业提供一些新鲜血液,不是很好的事吗?

  当然,我们主要还是希望为京剧事业做一点基础的普及工作,在我们这里学习的孩子起码知道手眼身法步,知道唱念做打,会唱流水,会念白,知道湖广音、中州韵。不管他们将来是否从事这个专业,学习京剧的这段经历都会不断地滋养他们。

  王珮瑜:是的。9年前,我参加上海京剧院“京昆跟我学”项目,学生中有一对年轻夫妻。今年他们俩带着儿子来报名小科班。孩子的妈妈告诉我,当年她怀孕时跟我学了一段《洪洋洞》,现在孩子已经8岁了,他也很喜欢京剧。我真没想到,当年一颗小小的种子多年后发芽了。

  王珮瑜:有50个左右,最小的5岁多,最大的11岁。在那天上台参加汇报演出的孩子里,最短的只学了不到三个月。

  孩子们的表现真的超乎我们的意料。我们采取的是传统的京剧教学模式,也就是科班制,我起初还担心有些孩子会怕苦、怕累,坚持不下去,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孩子放弃。他们都很有上进心和好奇心,充满了对这门艺术的敬畏。

  上观:你曾经说,京剧对于孩子的意义,应该是惊喜与趣味,再加上一点克服困难的乐趣。在外人看来,学戏难免与吃苦联系在一起,小科班如何让孩子在苦中体会惊喜与乐趣?

  王珮瑜:当孩子们慢慢打开京剧这个“宝盒”:服装、刀枪把子、唱腔、站姿、坐姿、礼仪……对他们来说,全都是惊喜。有孩子告诉我,他在同学们面前稍微露一手,大家就觉得他很厉害。别的同学会弹钢琴、跳芭蕾或者街舞,他会唱京剧,他觉得非常自豪。

  学戏不易,练功多少要吃点苦头,比如我们要求孩子压腿脚尖要够到眉心,有的孩子够不到,老师给他掰,他就哇哇哭。坚持练一段时间后,他慢慢够到了,特别开心。我对他说,要记住这种感觉。一个人在追求成功的路上,就是要不断地去追求、去体验这种超越自己的感觉。

  王珮瑜:除了体验京剧带来的惊喜与不断超越自己的乐趣,我更希望孩子在学习京剧的过程中体会属于中国人的体面和教养。每个孩子的先天条件都不一样,有的孩子身体条件比较硬,练功的时候“哇哇”喊疼,眼泪哗哗往下掉。我告诉他,不要喊,把眼泪、鼻涕咽下去。你再坚持练上几天,这种痛就会慢慢消失了,你就进步了。到那个时候你可能会有点后悔,因为在同学们面前这样哇哇大叫不太体面。

  当孩子遇到这些困难的时候,我们会引导他们如何抉择——是做那个邋邋遢遢的自己,还是做那个体面的自己。当我们发现孩子在努力克制自己,坚持不哭、不大声叫出来的时候,我们会使劲地鼓励他。

  王珮瑜:我们小科班一共有4位老师,老旦、青衣、小生、花脸各个行当都有。我最初的考量是对老师们统一培训,进行标准化的输出。后来发现,能统一的只有制度,老师的风格是无法标准化的,教学成果也很难量化。于是我会定期跟每位老师聊天,了解他们在教学上遇到的问题,引导他们,把自身的潜能激发出来。

  因此,小科班是在制度约束下的、个性化的教学。不仅老师们有自己的个性与风格,他们也会深入地了解每个孩子的特点。为什么有的孩子腼腆,有的孩子善于表达?为什么有的孩子进步快,有的比较慢?是因为家里离得远,到这里不方便,练得太少,还是孩子到了三四年级以后功课忙了?只有了解原因,才能对症下药,为孩子量身定做教学方案。

  孩子和老师的感情都特别好。有一次,有两位老师在外面有其他工作,前半个小时我先给孩子们上课。他们虽然对我很尊重,“王校长好!”,但接着就问我:“阙老师呢?”“盼盼老师呢?”上课的时候,明显比平时要拘谨。

  王珮瑜:我目前最主要的精力都是放在瑜音社京剧小科班里,还有一块就是放在瑜音社的内容输出上,我们会定期在全网各大平台进行内容更新,做京剧的普及和推广。

  我几乎每天都会和瑜音社的小伙伴们开会,有很多事情要拍板、落实、复盘。下午4点钟后,我会给自己留点时间,练练功、吊嗓子、排排戏。到5点半左右,孩子们放学后陆续都来了。我每周至少要看三次他们的练习课,了解老师和孩子的情况。

  我是一个外松内紧、秩序感比较强的人,从周计划、月计划到年度计划,都列得清清楚楚。团队里的每个人未来三五年要怎么发展、每个部门该做什么,都要规划得明明白白。在舞台上,我要尽情发挥个人的艺术魅力;在瑜音社,我作为创业者,拓展的是另一种思维,我是整个团队的服务者,最后一滴水流下来,我得双手接着。

  王珮瑜:我有一个理想,就是尽我所能实现京剧艺术的当代化,这可以说是我一生的终极目标。2010年,我成立了“瑜音绕梁”个人京剧推广平台、创立个人演出品牌“京剧清音会”,后来又做了“余脉相传”京剧骨子老戏展演等。

  瑜音社成立之初就是基于一个很简单的原因——我既要演出,又要录节目,还要写书等,需要有人帮忙。慢慢地,这个团队就壮大起来。我现在对自己和团队的定位非常清晰,就是做京剧艺术当代化的传承和传播,与此不搭界的事,我们统统不去做。

  在过去的四五年里,我参与了许多综艺节目,以京剧演员的身份为大众传播京剧,虽然传播的内容是传统的,但传播方式是当代的。我收获了很多粉丝,也树立了个人品牌。

  未来5年,我的重心就是京剧教育,我想至少培养500个5到10岁的孩子,如果这500个孩子在“手眼身法步”等各方面都打下了基础,那未来京剧艺术的生态可能就会发生一些变化。

  我想打造“一校”“一团”和“一所”。“一校”是已经起步的京剧小科班,“一团”就是为京剧小科班的孩子们打造一个能够上台演出的剧团。“一所”是研习所,我想把过去几年里打磨出来的教案、培养孩子的教学成果等在这个研习所里落地。研发、升级相关的教材,让更多人知道怎么让5到10岁的孩子能够学得会、学得进京剧。

  有培训、有演出,再加上研究,就是我理想中的推进京剧当代化的进程。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利益,我也没有把它当成一门生意,所以我不找投资人,我也不“化缘”。虽然这一年来因为疫情等客观原因,做得非常艰难,但我已经不知不觉把整个生命都放在这个事业里了。假如未来做得不好,我就“告老还乡”“隐居山林”。

  上观:这些年你在各大综艺节目上金句频出,让许多年轻人对京剧有了新的认识。比如“世界上有两种人,一种是喜欢京剧的,一种是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京剧的”。这种表达能力来源于天赋还是后天的积累?

  王珮瑜:其实我小时候是一个非常内敛、不善于言辞的人,用现在的话说就是“社恐”。我妈妈从小就锻炼我在大家面前说话的能力。每次大人们在一起聚会吃饭,她都会让我说两句。她告诉我:“想好了再说,废话不要讲,逻辑性要强。”如果我讲得不好,她就会骂我一顿。我妈是典型的“虎妈”,为了让妈妈满意,我只能主动出击,锻炼自己的表达能力。

  王珮瑜:2009年,我请朋友帮忙“组局”,我说想给大家讲讲京剧,朋友叫上了他的朋友、家人,家人又带上同事,六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听我讲。慢慢地,观众变成三四十个人、一百个人、两百个人……一到观众提问环节,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,怕他们提一些我接不住的问题,没想到却常常被问一些让人很气又很想笑的问题,比如“你们唱京剧的是不是有个叫梅艳芳的”。

  也是在2009年,上海京剧院推出了“京昆跟我学”,我是其中第一批中生代教师。一开始一个班计划招12个人,结果只招到8个人。我很珍惜这个机会,希望这些喜欢京剧的人将来有机会能帮我们一起推广京剧。

  王珮瑜:对。我一直忘不了我的恩师王思及说的话:要“围”好身边的人。“围”是京剧的行话,有包围、拉拢、关照的意思。他告诉我,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帮衬你的人,不要在成长的路上给自己设置障碍。

  2015年,我去长江商学院学习工商管理,当时是为了增强自己的戏外功夫、了解商业运行的一些规律。一开始,有些专业课我听不懂,有一位教运营学的教授说:我上课就是以王珮瑜听懂为底线……同学们都笑了。但我觉得他启发了我。从此我做讲座的时候,都会挑一个年纪最小的,或者看上去最不懂京剧的观众,以他听懂为底线年左右,我意识到自己在表达的时候容易情绪化。我开始把情绪筛掉,尽管情绪在网络上很容易获得共鸣,但我为什么要去做一个有情绪的传播者呢?

  :从面对面做讲座,到参与各种电视节目,再到近年来的网络综艺节目、直播等,在花式传播京剧的过程中,你收获了大批粉丝。你是如何掌握这些传播方式的“流量密码”的?

  :能获得这么多粉丝的喜爱,主要还是因为京剧本身的感染力和艺术张力。我只是将技巧、故事、艺术融合在一起,把戏里的门道掰开了、揉碎了给观众看。当然,在不同的平台做内容输出,必须要了解它的规则,我的内容要符合它的属性,而每一个平台的属性都是不一样的。当我不断地去输出内容,定时“摆摊”“出摊”,且说出来的话都是经过思考的,面对受众时并不是采取迎合的姿态,而是引导姿态的时候,各个平台就会来跟我联系,邀请我加入。

  :实现京剧的当代化是你的终极目标,而当代化很重要的一点是抓住观众。你曾说京剧可以很好玩,可以很潮。在好玩之外,这门有着200多年历史的艺术能抓住当代观众的核心究竟是什么?

  :不同的观众走近京剧的心理诉求是不一样的。对大多数喜欢京剧的人来说,就是喜欢那股“劲儿”,这是几千年来中国传统艺术、传统文化留在我们血脉里的东西,我只是通过一些现代化的手段让你“打通”了自己的血脉,找到自己基因里的那股“劲儿”。哪有那么多“一见钟情”,都是“三生约定”啊。我们的爷爷、爷爷的爷爷小时候就是听戏的,只不过到了我们的爸爸这辈可能就断了,得由我们重新拾起来。

  :看京剧,主要就是看角儿。对戏迷来说,同一出戏,角儿演几次,他们可能就会看几次,角儿的舞台魅力对观众的吸引力太强了。所以当我们谈戏曲创新的时候,不要盲目削弱演员的个人光彩。没有角儿,何谈戏?除非这部戏千百年来足够经典,比如《牡丹亭》,无论谁来演都会吸引一定的观众去看戏,但我们又有几部《牡丹亭》呢?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——观众看戏,大概率就是看角儿。那身为演员,我们必须要有职业操守,每一阶段都要有变化和进步,要让观众觉得自己的这份追随与热爱是值得的。

  :当下不少名角儿都有自己的看家戏、原创戏。你年少成名,尽管演过这么多老戏,但会不会有一种紧迫感:“瑜老板”的代表作在哪里?

  :我这个人就是一部作品吧。我希望大家提到王珮瑜,首先想到她是京剧当代化传播与传承的一个代表人物。我在京剧传承这件事情上的扎实程度,相信在业内不会有人持反对意见。而创新无非就是内容创新与传播方式的创新。传播方式的创新刚才我们已经谈了很多,在内容创新方面我也一直在努力,去年我与滕俊杰导演合作的8K全景声京剧电影《捉放曹》上映。纪录电影《京剧搜孤救孤》也在400家电影院上映。

  总有人说,王珮瑜二十几岁唱得不如十几岁好,三十几岁不如二十几岁唱得好,现在四十几岁不如三十几岁唱得好。我好像总是不如以前的我。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告诉我每天都要进步,要更上一层楼。其实我觉得只要触碰过那个巅峰,暂时的下坡是没有关系的,想办法再上去就行。

  目前我有一些新作品正在酝酿中。与做教育、做传播比起来,做新戏对我来说并不难,但越容易的事情反而越要谨慎。传统老戏其实是一个取之不尽的宝库,这座宝库里还有许多好戏大家并不了解,把它们挖掘出来以新的方式呈现给观众,也是对祖师爷的一种传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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